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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囊_分节阅读_2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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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上一次,当他躺在救护车里,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快要终结时,他只觉得平静和坦然,他甚至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刻冲上去挡住那辆卡车,更不理解孟钊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紧张,手指会抖得那么厉害。

但现在,陆时琛攥紧了手指,他脑中闪过自己开着车闯进那个空旷厂房,看见一屋子血迹和血人似的孟钊,还有那把匕首向孟钊刺去的一瞬,他真实感受到了对死亡的畏惧。

这畏惧让他生出一些茫然,不知道如果自己晚到一秒,孟钊如果真的没命了,接下来他该如何在这世上自处。

似乎又不止是畏惧,是很多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,让他心脏绞痛、坐立难安,无法再保持以往的平静和镇定。

这时,急诊病房的门开了,医生走了出来。

一直在走廊踱步的陆时琛走过去问:“怎么样了?”

“还好你们提前做了止血处理,来得又比较及时,没有引起脏器损害,”医生摘了口罩,“病人现在输了血,性命是没什么大碍了,不过暂时还在昏迷状态,具体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好说。失血量这么大,病人身体会很虚弱,短期内肯定会出现犯困、畏寒的症状,醒过来之后多吃点补血的东西,好好养着吧。”

“嗯,”陆时琛点头道,“谢谢您。”

“唉,当警察真不容易啊,”医生摇头道,“比我们还不容易……”

身后,孟钊被推出急诊室,陆时琛跟了上去,帮忙将移动担架床推到病房。

医生和护士给孟钊连上了24小时监测设备,又叮嘱了陆时琛几句注意事项,然后离开了病房。

陆时琛坐到病床旁边,盯着孟钊看了良久。

昏迷状态的孟钊看上去苍白且脆弱,漆黑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,整张脸形成了黑白分明的对比。

在陆时琛的记忆里,孟钊身上一直都有一种蓬勃的、野蛮的生命力,他的生命像是自带一股韧劲,让陆时琛无法抗拒地被吸引着靠近,犹如一簇火光吸引着天生畏寒的旅人。

陆时琛伸过手,覆上孟钊的手,然后收紧手指握住了。

孟钊一向手心温热,似乎体温天生要比陆时琛高一些,所以陆时琛很喜欢握着他的手,喜欢和他产生肢体接触,但现在,因为失血过多,这只手的手心变得很凉。陆时琛握紧了那只手,想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孟钊。

因为长期受训,孟钊手心粗糙、有茧,陆时琛的指腹摩挲着他手心的茧子,良久,才轻轻地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
这一晚,陆时琛伏在病床边,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。

他梦到自己开车闯入那个空旷的厂房内,厂房内空无一人,横在中间的那人血肉模糊,他走进一看,那人正是孟钊;

梦到那把匕首朝孟钊刺过去,他冲过去想拦,但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的利刃没入孟钊的身体;

梦到那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朝着孟钊,钢珠直直地冲着孟钊袭来,孟钊扑过来,帮他挡下了全部子弹。

陆时琛几次惊醒,几次探出手去试孟钊的呼吸,确认孟钊还活着,才能再合上眼。

连续做了几个噩梦之后,陆时琛索性也不睡了,外面的天色也逐渐亮起来,他盯着孟钊,看着他脸上的轮廓伴随着亮起来的天色越来越清晰。

天近中午,孟钊还没醒过来。

见孟钊嘴唇很干,陆时琛倒了一些温水,用湿棉棒将水点在他的嘴唇上。

这时,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。陆时琛将水杯和旁边放到一旁的桌子上,起身走过去开门。

门一打开,陆时琛看看见外面站着岩城市局的李局和赵队。

“陆顾问,”李局看着他,“抱歉我们现在才过来,小孟怎么样了?”

“还在昏迷。”陆时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看上去有些冷淡。

“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?”

陆时琛将门开大一些,让出一步,李局和赵队走了进去。

李局走到孟钊病床旁边,看了他几秒之后,叹了口气。

陆时琛站在侧后方,冷眼观察着这位跟徐局年纪相仿的局长,开口道:“绑匪为什么会知道林麦身上藏有定位装置?又为什么会知道孟钊参与了这次营救行动,李局长,您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?”

李局转过头,将陆时琛上下打量一遍,才沉声道:“你这么问,是在怀疑岩城警方?”

陆时琛并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继续平静地发问:“在已知孟钊被停职的情况下,轻易同意我们参与这次行动,您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?还有,我和您之间并没有接触过,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?”

李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,他只是保持沉默,似在沉思。

正在李局刚要开口时,一道虚弱的,极低的声音道:“是林麦。”

陆时琛猛地将目光投向病床,走过去俯身看着孟钊道:“你醒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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